重返母校——育才学校随想

 

徐小五

 

这次回国省视的一个重要项目是访古探幽回母校缅怀一番,因为在我所接受的、有限的连续正规教育中,最初的5年是在这里渡过的,这里有我童年的缤纷回忆,也有美丽梦想(记得胡欣欣提到过我们这个十年一贯制实验班本来准备上完八中直升北大的)。

凡是看过电视剧“天下粮仓”的朋友都可能记得皇帝在春耕时节举行象征性春耕仪式的观耕台观桑台,我的母校正是座落在两台所在地--城南明清皇家禁苑先农坛遗址。先农坛是明、清两代皇帝祭祀先农诸神的地方。现存的古建筑群有太岁殿、俱服殿、神厨、神仓、庆成宫、观耕台、观桑台、焚帛亭和宰牲亭等。这里建筑形式多样、造形独特,建筑面积约1万平方米,其中太岁殿建筑群就有3700余平方米。从50年代起,我们学校一直占据这个集历史、文化、古建筑艺术于一身的风水宝地。其面积之宽阔,大得让人感到奢余;其文化底蕴之深厚,让人都觉得不好意思;其建筑之宏伟之大气,足以和海内外任何一个中型综合大学相媲美。我们有幸在这个苍松翠柏、宏伟大气的明清两代皇家园林上小学,但当时只知道这儿是皇帝们在清明前后来祭拜天地,装模作样关心农业的地方。我们接受的教育更多的不是明清历史的曲折、文物古迹的讲究和古建筑的奇特布局,而是延安保小的艰苦奋斗的光荣传统。来作报告的也不是清史专家,而是吴运铎等革命老前辈(我老爸也来给全校作过国际形势报告)。

文革后,由于种种原因母校被四分五裂,其中最具代表性的单位就是中国古代建筑博物馆。目前的母校只占了园林的东南角,全部是后盖的新楼。所幸的是保留了地处园林中心的大操场。原来我们的图书馆(俱服殿)、大礼堂(太岁殿)、餐厅(庆成宫?)、男女生宿舍(神厨神仓)全部恢复古建筑原貌归博物馆了。曾给我带来惊喜和悲哀、进校门后的松柏大道(记得有一年我爸妈从海外归来就躲在大松树后等我们放学给我们惊喜,我二姐脸上的小伤疤也是在这条路上摔跤磕的)右手边干脆修起一道栏栅,把学校和博物馆截然隔离开来。这种做法估计是文物保护部门的决策,我们在参观了完全不一样的新校舍后,花了8块钱买了门票,来到学校原址――一个冷冷清清、游人少到简直等于没有的博物馆。置身于小时候某些重要时刻驻留过、翻开人生最初篇章的地方,看着每个建筑物的中英文说明牌匾,我一时无语。在如此寂静、好象全无人迹的宏大世界里,我特意放慢脚步:那四四方方、汉白玉雕拄玉砌的观耕台,我们在这儿排练过舞蹈,小学五年纪毕业时是在这儿和校长老师留的影:高台上的图书馆,满室满架都是让我们获得无穷知识的书籍;气度非凡、可以容纳几百人的大食堂,你足以和耶鲁大学著名的古典风格食堂相提并论,也是高高尖尖的屋顶,一排排六米长的餐桌(每个桌还设有桌长),所不同的是每个桌子两旁分挂着20个脏兮兮的碗袋;号称長十八丈﹐寬八丈的大礼堂,我们在这儿看过节目听过报告,晚会经常由我大姐担任主持人,坐在旁边的高年级同学总爱拉着我的手说,怎么这么小?我则看着屋顶上数不尽的雕塑图案发呆,那里牛鬼蛇神帝王将相山水花鸟应有尽有;二院三院四院我们男女生的宿舍,如今朱门紧锁,从门缝和窗户向里张望,竟已变成摆着红木家具的皇宫寝室,面目全非…

我漫步禁苑放眼望去,四下里绿草茵茵松柏林立,如此熟悉的建筑还是那样金碧辉煌,把它们当作古代建筑博物馆真是当之无愧再合适不过的了:这里建筑的布局超大不同凡响,在空间上有着震撼人心的审美效果,完全可以说是气势磅礴辉煌豪放。人站在这里有种渺小的感觉,仿佛置身于童话中的巨人世界:红砖绿瓦的斜面金色琉璃瓦屋顶、每座建筑中规中矩长方形的格局、嵌花木制格子窗、需要高高抬腿才能迈进的门褴、厚重高大的大红双开门,总之处处体现了皇家的极品气派。小时候的我们简直有些得福不知,我们原本就是生活在丰富的历史、浓厚的文化气氛和童话般的世界里啊!来到大食堂和大礼堂南北呼应的二院原男生宿舍,我不禁大喊一声,“我的育才,我回来了!”这时,看上去渺无人烟的大院从个个角落冒出些人头来向我们这里张望。在三院女生宿舍门前,我看见了熟悉的海棠树。空灵清雅富有生命力的海棠树,她的树龄和这里许许多多的苍松翠柏一样令我无从知晓,但她们一定目睹了这里的荣辱兴衰热闹冷清。如今皇家豪华阵仗不再,孩子们的欢声笑语不再。我三姐的一句“海棠树又结果子了”又怎能不引起我对小时候顽皮嘴馋情形的怆然回忆。遗憾的是,留下明清时代浓浓印记的母校,竟没有一丝一毫曾在这里办过学的痕迹(博物馆说明中也未提及),看来所有的一切只能留在自延安保小建校以来千百名校友的梦里了。

我们去的那天正赶上母校的返校日,这边的无人问津和那厢里车水马龙形成鲜明对照。最奇怪的是,博物馆小卖部竟然连个象样的明信片都没有。我不禁愕然,京城这麽一处好地方怎么如此冷清寂寞?这里我向各位朋友隆重建议,如果你想找一个清净的文化去处,向往从容自在漫无目的地在闲逛中出神,如果你想得到所谓深刻的传统文化熏陶,找个可资观赏旅游又可以避思咏怀的地方,那你就到这里来吧!作这一推荐不是出于我的偏好,实在是我有难以割舍的寻根情结,在这儿我体验到人生之初最为呵护的关爱,这里有我深切怀念尊敬的师长,从这里走出了我们班一群情同手足的同学(这次回国同学们竟一呼百应,在清河的一处度假村几乎疯到半夜又神聊到清晨)。说到同学,我在校史展览中惊奇地发现我们班和5年纪1班的毕业照,胡欣欣和我紧挨着坐在第二排最左侧,正嘻嘻地傻笑呢!不过,受到五年半军事化集体生活磨练的我,在如此欢乐的场合竟然还将双手背在身后,像听课时那样坐得笔直。

说到车水马龙,当年我们这个寄宿制学校的同学大都是在中央、国家机关和部队双职工的子女,但周六放学时很少或者根本没有小车来接人。只有少数的机关大巴从育英学校(她们的生活条件比我们好多了,不像我们住在冷冰冰的大庙里,她们也常发些零食,不过我们并不羡慕她们)开过来接这边的学生。我家则是每周发给我们两毛钱,乘106路单程9分票钱。为了省钱买天桥小吃,我们常常走回家,到家才常发现5个孩子除了吃过江米碗或瓜子外,一人还买了一份2分钱的《北京晚报》。记得我班董小玲的妈妈每次放暑假接孩子都是自己用个扁担来挑行李,然后乘坐公共汽车。小玲的爸爸是著名的法学家,时任外交部条法司司长。(我在这儿就不提历代领导人给我们学校的题词了,我怕这样作显得有点儿老生常谈。但我要特别提出的是,我们学校的前身是收容军属烈属遗孤遗族的延安保小,第一任校长是毛主席的老师徐特立徐老)。

现在,母校是所区重点学校。我们离开的时候,大门口竟停满了小轿车,把进出道路堵得死死的。里面的出不来,外面的进不去。等了20分钟,我实在看不下去了,跳下车当起了义务交通指挥员,先让想进来的车一一后退,并告诉他们最好在外面等,再指挥里面的车挤出来,足足用了半个多小时我们才冲出重围。等喊哑了嗓子的我上车后回头看时,发现两边的车又顶上牛了。

关于我们学校的详情,大家如果有兴趣,可以看作家老鬼(杨沫之子)和香港军事评论家马鼎盛先生(红线女之子)作品里的生动描述,具体的学校生活回忆细节我还会再写的,几座古建筑的来龙去脉无需我照章引述,以上这些就算是这次回国探访母校的游记,供大家旅游时参考吧!

 

胡欣欣读后感

学校变了博物馆以后还没去过。想起来,小时候最大的印象一个是大,另一个就是荒凉。记得从学校大门口走到最里面的南楼宿舍,大约有1公里左右,对于小孩子来说,每次都走得很累的.

说到荒凉,印象最深的是路两边的“云坛”,里面杂草丛生,一般不敢进去.有传说那里面闹鬼(被传“闹鬼”的还有小庙一样的小屋,后来住的三院儿什么得好象也被传过)。有一次我跟同学(好像是邢蕾)上完晚自习回南楼的时候。路过云坛那边一片漆黑,我就想吓唬她一下。于是我就忽然大声喊“有鬼”,没想到此时忽然从云坛大门一下子就窜出来好多“鬼”,好像还打着手电,乱喊乱叫,非常恐怖(不知哪个班的男生装的,吓得我们真是魂飞魄散)。参天的大柏树下面有好多浮土,小时候也不怕脏。把浮土踢得到处飞扬权当“腾云驾雾”,还挺浪漫的。

说到学校管理,尤其是杜绝“特权思想”,我觉得还是很坚决的。无论父母多大的官儿,一律反对小车接送孩子。好玩的是夏天太热的时候,家长允许周日可以晚些回学校,不必坐班车。给咱们几分钱坐车。从前门倒车,坐有轨电车的话就是3分钱,坐无轨电车(?还是公共汽车来着)就是4分钱。为了省下这几分钱。咱们经常从前门走着回学校。有一段时间从我的床上能看到先农坛体育馆里面体操运动员练习的一点影子,所以每次睡午觉的时候都力图观察那边的动向(睡不着觉),其实基本上是什么也看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