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的往事

                                                              魏德安

 

回想起当年我们在北大荒那几年,也难怪当地领导管得严。您想啊;咱们的子女,现在都二十好几了,只要是大学没毕业,在咱们的眼里还是孩子,时髦话“愤青”一个。而那时候,我们才十七、八岁,又是刚刚参加完“史无前例的大革命”,更是“愤青”得厉害。如果不严加管理,只不定会捅出什么大漏子来哪!本人就经历过几件小事,现在回想起来都有些后怕,因为不管是那一件,弄不好都能丢掉小命。


   
一,打井  连里本来有一口井,呼拉,从北京、上海、天津、哈尔滨等地,一年之中来了大批知青,有时候挑水排队了。于是,连领导决定;再打一口井。打井的师傅是从工程营请来的,叫张贵中,是本连卫生员张習中的哥哥。打下手的任务就交给烧窑班了,人员有也夫、小段、曹学香和李桂玉等人。木工班配和,老班长宋士民带着我,在打井现场旁锯井板。井口是六边形,师傅一个人挖。每挖下去三、四十公分,就下一圈井板。挖出来的土,以及上下人,都靠半个汽油桶。井上面有四、五个人摇辘轳,只要井下喊:“摇!”几个人一块用力,把桶摇上来。将桶里的土倒掉后,冲底下的人喊一声:“下去了啊!”再把桶缓缓放下去,然后等着什么时候挖满了,再往上摇。日子一天天过去,井打得很顺利。挖出来的土堆成了小山,井深大概有三十来米的时候,出了幺厄子,来事儿了。


   
那天,风和日丽。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我和老班长干了一阵子,他可能是早上粥喝多了,放下工具,解手去了。看着眼前已经堆得挺高的井板,我心里说:“供得上他们用了,也该喘口气儿,等老班长回来再接着干吧。”正这功夫,井台那边一阵喧哗声吸引了我。老实讲,其实我平常还是挺规矩的,跟着班长出去干活,从不乱说乱动的。这时候他不是解手去了吗?于是,好奇心驱使我跑过去凑热闹。到那一看,他们干吗呢?井下挖土不是就一个人吗?挖满了也得个二十来分钟,赶上下井板,功夫更长些。等待的功夫长了,闲着也是闲着,哥儿几个正利用那根垂向井底的大绳练爬绳呢!一个人顺着绳子出溜下去五、六米,再手脚并用爬上来。也夫说了:“这算什么呀?我能干拔!”说着也出溜下去,还真是光用手、不用脚,“噌、噌”,几下,上来了!大家不禁连连叫好。我伸着头,向井底下看;黑古隆冬的,只有一盏马灯忽闪忽闪的,挺刺激。有人问:“都这么多天了,还从没下去过呢吧?”我说:“是啊。”又问:“想下去看看吗?”我说:“想啊!行吗?”几个人说:“放他下去看看。”说话间,正好摇上来一捅土,把土倒掉后,我站进去,双手握住大绳,四个人慢慢往下放。进入井下,凉飕飕的。朝上望,只见圆桌那么大一片天。偶尔,伸出一个小脑袋,冲我喊:“感觉怎么样?好玩吗?”这时候的我,已经飘飘然了。不知好歹的答应道:“好玩,好玩,要是再放快一点就更好了。”得,这一句话喊完不要紧,摇辘轳的四个人当中的小段想:“我们这儿一圈一圈放你,你还不知足。想放快点还不容易,干脆,我撒手得了。你自己下去吧,保证快!”要说小段害我,我至今也不承认。因为我们是同班同学,一无冤、二无仇的,根本不可能。顶多了也就是:“洗脸盆里扎猛子-不知深浅”而已。他这一撒手不要紧,另外两个人嘻嘻哈哈的也撒手了。四个人控制的辘轳,只剩下李桂玉一个人把握了。这位副指导员夫人,可是不一般。一来她力大无比,仨俩老爷们不是她的对手。二来她有经验,深知如果全撒手后果将不堪设想。于是,她一边“啊,啊。”大叫着,一边玩儿命攢住辘轳把儿,妄图控制住。可是,毕竟一个人抵不上四个人。“骨碌碌。。。”,辘轳越转越快,最后,“咣”一下,飞转的铁把手,打在她胸前,把她一下子从高高的井台上打到地下。但是,由于她的努力,毕竟争取了几分钟。这可是至关重要的几分钟啊!因为除了他们,这井里还有俩人哪!先说本人,开始慢慢悠悠的、美滋滋的,喊完了话以后,就觉得越来越快,越来越快。最后,“咣!”感觉眼前“金光四射”,啥也不知道了。那位打井师傅,正在猫腰干活儿,就听上面声音不太对,感觉脑后一股冷风袭来。心说:“不好!”连忙扔掉手里铁锹,一个鲤鱼打挺,“噌”,往井壁上一贴。擦着他后背,一百多斤重的一个傻小子,外加一个大铁桶,带着风声,“咣当”,就砸下来喽!那个照亮用的马灯,被拍得稀巴烂,砸进地里一寸多深。等我恢复知觉以后,眼前黑古隆冬啥也看不见,先是听见一个广西口音在骂娘:“搞什么搞?他老表的,想要老子命啊?老子不干了!”紧接着,一双大手把我从桶里给蒿出去了。晚上开会,指导员赵天柱本来就挺黑的一张脸,这下更黑了。总之,批了个“狗血淋头,体无完肤”。到这时候,大家才知道;人家李桂玉的双乳,被打得黑紫,肿得够呛。哥儿几个低着头,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连长李慎庆的话到现在我还记得。他说:“我就纳闷了;一个锯井板的,你怎么锯到井里去了?打了这么些年个井了,咱还头一回儿听说。”还有那位请来的打井师傅,难怪人家骂。如果自己死了,属于咎由自取,人家拉家代口的,招谁惹谁了,这不是“乱杀无辜”吗?


   
二、骑马   小时候,男孩子们都爱玩一种游戏;大一点的背着一个小一点的,而小一点的在背上互相推来拽去。结果不是小的给拽下来,就是连大带小摔一个仰面朝天。这时候不管是拽人的,还是挨摔的,全都开怀大笑。常常玩儿得大家满头大汗,还不肯罢手,开心极了。这种游戏名称就叫“骑马打仗”。大一点了,看见电影里哥萨克骑兵,或是李向阳骑着高头大马“叭、叭”,左右开弓,两枪打死两个日本鬼子的镜头,心里真是羡慕极了,老幻想着:“什么时候自己也能骑上大马、威风一回?”我有一个表哥,在内蒙锡林郭勒盟白音库仑军马场工作。一到假期,总想让他带我到那儿去试巴试巴。可人家怕伤着自己,压根儿就不理这茬儿,所以愿望一直没实现。来到北大荒,人也大了、心也大了、胆儿也大了。特别是看到这儿有那么多马,高兴坏了。都有什么马呢?有高大的新疆伊犁马、有能吃苦耐劳的蒙古马、还有名字稀奇古怪的大洋马;什么阿尔洛夫、苏拉车,还有叫弗拉基米尔的。这不是列宁的姓吗?不用问,准是苏联马。偶尔,也骑一回,挎支冲锋枪,照张相。可那是光站着,没跑,一点儿也不过瘾。于是老憋着,什么时候能有个机会,“骏马奔腾”一回。有这种想法的,大有人在。李和民,孟庆林就是两位。而且这两位难能可贵的是,不光想,还能付诸实践;要求分配去马号工作!目的就是能接触马、能骑马,领导居然真答应了他们的要求。分了工种以后,瓦工发了瓦刀、大铲、木工发了斧子、锯,这哥俩每人发了两把大鞭、一人一把刀子。刀子可不是普通的刀子,除了刀刃非常锋利之外,刀把尖尖的,挺各别的。干什么用的?茬套用的。这是车老板的专用工具,您明白了吧?让这两位去赶马车。因为这儿不是骑兵部队,没有光骑马不干活的好事儿!那为什么每人发两把鞭子呢?这儿没有一匹马拉车的,都是三、四匹拉一辆车。小鞭子打驾辕的,大鞭子打拉套的。自打当上车老板之后,这哥俩每天乐得屁颠屁颠的。别看没拉多少活,保管员宋士友那儿鞭梢儿的消耗量可见长!怎么回事儿?练响啊,练准啊。见什么抽什么,路两边的树叶子被抽得乱七八糟。也并不是每天都能骑马。他们况且如此,我这样的就更不用说了。老是盼着盼着,真是功夫不负有心人,这样的机会终于来到了。那是到北大荒的第二年春天。开春了,天气渐渐暖和了,该开始基建了。有一天,老班长让我跟车去基建连,拉几个门框回来。到马号一问,是李和民的车去,他是给猪号拉点酒糟,正好一路。我看着他套好三匹马,大鞭子一甩“叭”,上路了。我和李和民是同班同学,这回又是第一次单独出来,自然高兴无比。一路上光听他白话这几匹马了。驾辕的是什么马,如何有劲儿。里套这匹蒙古马,原来是苗团长的坐骑,经过训练,跑得如何稳。外套是匹马驹子,是他亲自调教出来的,还不太稳定、老想撒花等等。十二里路,不知不觉就到了。装门框很顺利,几分钟就搞定。于是我们来到副业连酒房,俩人三下五除二,酒糟装好了。这时候有人叫我们,谁呀?一个学校的同学郑大夏,他在酒房干烧酒。说马上出酒了,还不尝尝。长这么大,还真没喝过刚出锅的酒呢,又不用花钱,哪儿找这样的好事去?尝尝就尝尝!大夏还真大方,拿一个大缸子,“咕咚”就是一下子,足有半斤。也没什么菜,一块咸菜疙瘩,齐了。你一口我一口,一会工夫,把酒全喝光了。刚出锅的酒是好喝,感觉香香的、甜甜的、热乎乎的。开始不觉什么,出了屋,不行了。小风一吹,脑袋发晕、腿发软。李和民看上去还好,他在酒糟上铺了个破大衣,让我躺下,说:“酒糟这东西能往出拔酒,你睡会儿就好了。”这时候我别无选择,只有照办。马车一晃一晃的,我马上就睡着了。一觉醒来,都走了一半的路了。这时候马车正在高坡上,远远的,能看见连队的马号了,快到家了。我坐起来,头也好多了。这时候来了精神了。我对李和民说:“让我骑会马吧。”“行啊”。他把那匹里套卸下来,扶我骑上去。我还有点儿不放心,紧着问:“行吗?哥们!我可不会骑。”他胸有成竹地说:“没问题,保准把你驮回去。”苗团长的坐骑驮着我,卡的卡的往前走。路边的野花开着、头上的阳光晒着、马头一点一点的,是挺稳啊!骑在马背上的我,心里美滋滋的。就在这时候,大事不好了。先是听到背后“叭”,一声清脆的鞭响,紧接着一阵马蹄声从远而近。我还来不及往后张望,一匹马带着风声从后边擦身而过。我一看,正是李和民那匹外套――小马驹子。这时候我明白了,原来他一就手,把小马驹子也卸了,也提前放他回家了。放了也就放了,李和民那李和民,你不该顺手抽他这一鞭子!马这东西,敢情它恋群。我跨下的这匹“苗团长的坐骑”先是一机灵,紧接着从走变成了“颠儿”(小跑),然后迅速转成了“搂”(快跑)。马背上的我,可惨了。因为咱没有驾驭马的功夫,只有让它驮着跑的能耐。心里一边埋怨:“好你个李和民,这不是要我好看吗?”两腿紧紧夹着马肚子,双手玩儿命攥住马鬃,嘴里念叨着:“老天爷保佑,千万可别掉下去。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耳边只听风声飕,飕。五、六里地眨眼之间就到了。还别说,这匹当年的坐骑跑起来还真他娘的稳,还真没把咱摔下去。眼看着那匹小马驹子,撒花尥蹶子的一直跑进马厩里,这匹坐骑也想效仿。马厩前面有一横排碗口粗的栏杆,是平时拴马用的,离地有一人多高。小马驹子一低马头“噌”,钻过去了。我看出来了,这匹坐骑肯定也要钻。弄不好,我会被那碗口粗的栏杆,撞个满脸花。重了,撞死、脑震荡保不齐,最轻也得撞得满地找牙。来不及细想了,说时迟,那时快。马一低头,我抱着马脖子,跟着一猫腰――嘿!居然也过去了。我直起腰,刚要高兴。大叫一声:“哎呀,不好!”又有一道难关来了。什么呀?门框呀!栏杆距门框也就三、五步远,马跑起来也就是一、两步。我直腰了,马可没抬头,它低着头就往里闯。这时候什么低头、猫腰都来不及了,太近了!我急中生智,看准了门框“噌”,一个旱地拔葱,从马背上腾空跃起。马从胯下跑进去了,我可挂在门框上了。老饲养员士群他爹把我给摘下来,只觉两腿发软,出了一身白毛汗,酒劲儿全过去了。一会儿,李和民的车到了。我看见他那笑嘻嘻讨人嫌的样子,坏骨头样儿大了,跑过去追着一通乱槌。他一边躲、一边辩解:“我哪儿知道你真不会骑马呀?”您说他多会找辙。惊险过去了,后遗症来了。因为骑的是光屁股马,没马鞍子,咱又不会就着那个劲儿。马的脊梁骨把我尾椎骨那儿的皮麽破了,三、四天长不好。上什么药也不管用,老流水儿。还是车老板子杨贵田有办法,从家里拿来一种黄色的粉面,抹在伤处,不几天就长好了。他说这是一种植物,叫“马粪包”,秋天,果实长老了,里面结出一包粉,专治这个毛病。这叫“骑光屁股马铲了屁股”。还对我说:“多亏你骑的是光屁股马,你以为有鞍有蹬就那么好骑呀?甩蹬离鞍,那也是功夫。万一人从马上跌下来,脚还在蹬子里,能把你拖死!”一席话,说的我直冒冷汗,以后再也不敢轻易骑马了。三十多年过去了,老饲养员士群他爹和车老板杨贵田都已经故去。老同学李和民也在一九八七年,因遭雷击而与世长辞。可那段骑马的往事,仿佛就发生在昨天,里面几位主人公的音容笑貌,依然历历在目。真是天地悠悠,往事悠悠啊。


   
二、坐马车  这几年,不用说马车了,就连一匹马的影子都看不见了,各连的马号都改成私人住宅了。可是当年我们在的时候,马车绝对是主要的交通运输工具。不管是往地里送饭,还是去分场、总场,每次都离不开马车。那时候工作十五天,才休息一天,称之为歇大礼拜。如果赶上农忙,一、二个月都休息不了一天。所以好不容易休息一天,大家高兴极了,就跟过年一样。你看吧,休息日那天一大早,去购物的,串亲戚的,男男女女,坐满了一马车。一路上边走边聊,不时发出阵阵欢笑声,嗬,那叫美。即便这样,除了拉人,马车还得送点大豆呀,拉回点饲料呀,充分利用嘛。记得有一年冬天,好不容易休息了。我跟朱加康约好了,一块儿去分场。为什么跟老朱一块呢?这得说明一下;因为老朱是我的偶像!真的。老朱原本不是六连的人,因为家庭出身不好,珍宝岛打仗那年,从饶河边境清边下来的。说是怕人家趁着打仗,跑到苏联那边去。其实哪儿有那麽八宗事儿呀?人家五八年就是中尉排长,珍宝岛打仗的时候已经干连长了。几十年后再重逢,谈起此事;他说:“那都是不可能的事。五二年抗美援朝,部队在朝鲜打散了。我们忍着伤痛,饿着肚子,昼伏夜出,走了好多天,才回到了部队。要打算跑,那时候多方便。这时候了,老婆孩子一大堆,我跑苏联干什么去?真是猴拿虱子――瞎掰!”刚到六连,分配给他们家一间破草房,我去给他们修门窗。发现此人不一般,几天前还是没人住的破的不得了的地方,让他给收拾的焕然一新。接触的多了,发现他不光干活棒,而且歌儿唱得好,少有的男中音。我们有共同的爱好,很快的就成了朋友,干啥都愿意跟着人家,就连休息上分场也不例外。那天,我还特意打扮了一番,脱去了破黄绵袄,穿上了我妈给我寄来的兰面猴。赶车的老板子是孟庆林,车上先装了大概有两千斤的大豆,麻袋上坐着我们一帮人。记得当时的积雪很厚,老板子把鞭子一甩;“叭!”车后留下了两道深深的车辙。这时侯,起风了,刮起了“烟泡儿”。马车到了分场十字路口,停下来。我和老朱率先跳下了马车,一左一右,顺着车辙向商店方向走。另外的人们也纷纷下车,各奔东西。谁也没打听;马车上的大豆拉到哪儿去?我和老朱一边说着话,一边往前走。没说几句,只觉老朱突然间一个旱地拔葱“噌”,从车沟里一下蹦出去老远。我这儿正纳闷,刚想扭头看看是怎么回事?可坏喽!一颗硕大的马头,鼻子里喘着粗气、嘴里喷着唾末,一下子把我撞到了。原来,马车也向我们这个方向来了,速度当然比我们步行快。车老板呢?哪儿去了?哪儿也没去。这位孟老先生,为了避风,根本没往前看。正抱着大鞭子,面朝后,脑袋缩在皮袄里,在那儿眯着呢。我倒在车沟里,脑子一点不迷糊。只看见一个大黑胶皮轱辘向我压来。当时我明白,三匹马,十二只蹄子,任何一只踩上我的脑袋,“噗哧”,如同踩一个烂西瓜一样。要是顺着沟,让大胶皮轱辘从脚到头压一遍,车上还有几千斤大豆那,不用说,“屎都得压出来!”心里说:“可不能让他压上我!”求生的本能促使我一滚,“噌”,从沟里滚出来了。出是出来了,方向错了。应该往外滚,一着急,滚中间来了。柒蹬咔蹬,大马蹄子刨着雪花,照着我就踩下来了。我两眼一闭,两只手一抱脑袋,心说:“完了,小命吹喽。”就等着一命呜呼、驾鹤西行了。嘿,过了会儿,没事。真走运。大胶皮轱辘没压着我,十二只大马蹄子没踩着我,马全蹦过去了。只不过新棉猴被踩出两个大口子,真悬那。再说老孟呢?他抱着大鞭,脸朝后正眯着那。忽然,呓?怎么从车底下钻出来一个大麻袋来呀?不对呀!麻袋没有蓝色的呀!再一看,忽忽悠悠,忽忽悠悠,麻袋活了,站起来一个人来!唉吆喂,他赶紧刹住车,扔下大鞭子,小脸煞白的跑了过来。看了看我,又浑身上下摸了摸我,发现还没腿折胳膊断,这才长出了一口气。晚上,我们都办完了事回到连里。开饭前,孟庆林找到我,非要喝二两不可。三杯酒下肚,他说:“德安那,今儿这事我是越想越害怕,悬一悬那!我要是真把你压死了,有朝一日,回到北京,你妈问我:‘我们家德安呢?’‘让马车压死了’。‘谁赶的马车呀?’‘是我,我赶的马车把他给压死了。’你说这话让我怎么说?”


   
三十多年过去了,如今老孟已定居美国了,最近在洛杉矶开了一家“孟府国医院”,光学生就有二十多个,混得还不错。老朱已是八十高龄的老人,搬到师部去了。那儿有他儿子儿媳开的两个超市,自己没事还喜欢种点什么。不为别的,就为了活动一下身子骨。毕竟干了一辈子体力活呀!

 

 

200205/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