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荐者按:北京八中1966届初三6班程大鹏同学十年前写的“培养面向21世纪的有用人才——谈谈我们是如何教育孩子的”一文,同学会秘书处曾多次推荐给一些教师、家长参考,他们都反映很有启发。程大鹏的女儿程晓喜在进入清华大学建筑学院学习后,仍然在学习上名列前茅,而且担任过党支部书记、班主任、院团委书记,文体活动方面也是舞蹈、游泳、跑步等样样不差。目前她虽当了母亲,但仍然在攻读博士后。程晓喜的成长道路一路顺风固然与她本人的努力分不开,但其父母对她的培养教育得法也是非常重要的一环。我们在此推荐,并希望更多的同学也能将你的教子经验写出来供大家分享。

北京八中老三届同学会秘书处 黄坚

   

培养面向21世纪的有用人才

——谈谈我们是如何教育孩子的

程大鹏

 

我们的女儿程晓喜是北京八中高三(五)班毕业生,1993年中考时她以北京市第一的成绩考取本校高中。几年来她学习成绩始终名列年级前一、二名,连续被学校评为特优生和“希望之星”,现已保送清华大学建筑学院。成绩的取得,除了她本人努力,主要靠学校党团组织的教育和老师们的指导、帮助,以及学校为她提供的各种难得的机遇。当然家庭教育也是必不可少的,我们认为,相对于学校和社会培育人才的大环境,家庭营造孩子成长的小气候。任何有责任心的父母都希望自己的孩子成才,但教育方法各不相同。我们对女儿的教育主要侧重于三个方面:

 

首先是帮助孩子树立正确的人生观。现在经常见诸报端的,是中国将以什么面貌进入21世纪。其实,这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现在的中学生,届时能否成长为党和国家所期望的接班人。作为家长,不但要让自己的孩子吃好、穿好、学习好,有个好身体,还要帮他(她)打下牢固的思想基础,使他(她)学习、生活有目标,做对国家、社会有用的人。我们从小给女儿确立的目标是做个有文化、能自立的劳动者。考虑到将来可能遇到的各种挑战,从长远计,我们让女儿从小就多接触实际,经受各方面锻炼,使她长大后能自立于社会,独自处理好各种问题。她小学时我们曾带她回我们曾经工作过的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20团——现在的八五二农场住过一段时间,为她日后思想的形成,打下了良好的基础。

 

我们认为,对孩子的教育应该是渗透式的,要使孩子的素质随着年龄的增长不断提高,逐步提高正确分析和处理问题的能力,就要经常和孩子沟通感情,要能够一起讨论问题。比如独生子女高消费的问题,我们经常和女儿打招呼。我们的收入情况对她是公开的,经常告诫她不要在消费上和同学攀比。我们说,同学的东西再好,也是家里为他(她)们提供的,你要有志气,就在学习上和其他方面超过这些条件比你好的同学,长大后自己去开辟一片天地。碰到过年或过生日等,同学们送她各种礼物和贺卡,真可谓“五光十色、“琳琅满目”。我们为女儿高兴,她有这么多真心实意的好朋友,每次我们都和她一起欣赏,从不扫她的兴。但事后我们通常说一说,同学们出手太大方了,可现在自己还没有收入,大把花的钱是家长挣来的,其实尽可不必这么铺张。我们说等你送别人礼物时,最好自己动手画张画什么的,那样更有意义。而我们送女儿最多的,也是她最喜欢的礼则是书。

 

女儿喜欢看书,经常写读后感,有的还发表在《北京日报》等报刊上。她看郭小川的《将军三部曲》,我们一起大段大段地读过;她看郭沫若、曹禺的剧本,我们帮她分析当时的历史背景……不少好书读下来,不仅女儿的写作水平有了明显的提高,思想认识上也前进了一大步。我们还一起看话剧《天下第一楼》,一起参观徐悲鸿纪念馆和民俗展览,一起观看、评论电视节目,象什么《焦点访谈》的“再聚焦”,《神州风采》的“世纪大方队”……一起议论国家大事。沟通中建立起一种平等的关系,这正是我们所希望的。我们倾向和孩子讲平等,充分信任自己的女儿,我们认为家长应该是子女最知心的朋友。据说孩子在青春期发育过程中有个“逆反心理”,一段时间不愿听家长的,和同学比和父母近,因此特别需要同孩子沟通,珍惜孩子和大人交谈的机会,正确引导。当然具体做法是多种多样的。

 

我们的北大荒战友中成才的不少,他(她)们历经坎坷,现在成为各行各业的骨干。大人聚会,每次都请女儿一起参加,耳濡目染,使她对北大荒精神中的“团结”、“奉献”、“拼博”等等,领悟颇深。我们还带她一起参观了《大荒风采》专题文艺晚会,她为自己能作为北大荒人的后代感到高兴,她的作文《我是一个小荒友》在北京市“知青与后代”征文比赛中,获得学生组唯一的一个一等奖。

 

女儿高二时递交了入党申请,她像我们一样,对党内一些腐败现象深恶痛绝,但对新时期党员应该是什么样,却知之不多。孔繁森、李润五等的事迹发表后,我们把他们女儿的纪念文章做成剪报,给女儿看,使她了解了什么是真正的共产党员,从而更坚定了要求入党的决心。机关搞扶贫、救灾捐献、“希望工程”……女儿都很关心,多次拿出自己的学习用具和衣物等。我们参加希望工程资助的孩子来信,也都给女儿看了,使她受到很大震动,更了解了我们的国情,更加珍惜八中优越的学习环境。

 

应该说,家庭教育就是靠这样一点一滴的日常工作,潜移默化地进行的。这里我们特别注重的一条原则是讲真话。我和女儿一起去北京电台828千赫“人生热线”栏目做过一次现场直播,那次的题目还是知青与子女教育的问题。主持人座谈中突然提问,“程先生让女儿也到北大荒锻炼几年,走你走过的路,你愿意吗?”在我之前已有两位家长表示,为了把孩子教育好,愿意让他们到自己插过队的地方扎根锻炼。我却作了不同的回答,我提出北大荒使我们这代人锻炼成长,让我终生难忘,但当时奔赴边疆、上山下乡,又处于特殊的历史环境,军垦也使我们中断了学业。我的女儿生长在改革开放的时期,她系统地学了那么多知识,我希望她在一个新的领域为祖国作贡献,而不要重复我们过去的路。我的发言得到一些听了这次广播的同学、战友们的赞同,也得到女儿的肯定,她认为我讲的比较实在,没有“唱高调”。

 

我们所做的第二个方面的努力,是帮助孩子养成勤奋刻苦的学习精神。八中老校长陶祖伟生前不赞成“快乐教学”的提法,他认为要掌握过硬的本领,不通过艰苦的努力是不行的,我们非常赞同这一看法,也经常向女儿灌输这样的观点。

 

为了磨练孩子的意志,女儿很小我们就带她去八一湖游泳,后来又让她参加海军游泳馆的训练。那里的教练比较严厉,作岸上动作女儿把膝盖、臂肘都磨破了;冬天顶着大风骑车去,本身也挺苦,我们鼓励她坚持,现在游泳成为她最爱好的一项运动,也由此增强了学习、办事的决心和勇气。女儿从小爱画画,一张工笔仕女画下来,累积要几十个小时。我们支持她这一爱好,因为这养成了她踏实细致的学习习惯。她在学校社会工作不少,有时搞到挺晚,但我们从不担心她会影响功课,因为她自己早就安排好了。有几次天都很晚了,我们“强制”她休息,结果等我们睡了,她半夜又自己起来,把要准备的功课都做了。爷爷奶奶知道后很心疼,怕她影响身体。我们则挺满意,因为她在学习上有自己的“老主意”,逐步形成了自我激励、自我发展的良性循环。

 

过去读书叫“十年寒窗”,现在的孩子,尤其是独生子女太幸福了,学习、生活环境过于舒适,这从一定意义上讲,对孩子健康成长是不利的。“生于忧患,死于安乐”,我们相信这样的古训,因此注意有意识地为孩子提供,或支持她自己选择一些锻炼的机会。

 

刚上高中时,她和另外三个同学到日本短期学习了一个月,回来后收获感觉不小,但功课也落下了一截。那段时间除了军训,女儿几乎把所有的时间都投入了学习,我们也支持她克服困难赶上去,尽管这样要受不少苦。我们认为真正爱护孩子,就要配合学校,对学生严格要求,当然严要严到点子上,生活上该照顾的要照顾好,学习上不能降低标准。“不经寒风冷彻骨,哪能迎得好春来”?经过女儿一段时间顽强拼博,在不久后举行的期中考试中继续保持了年级第一的成绩,为整个高中阶段的学习打下了坚实的基础,她也尝到了奋斗后获胜的喜悦。

 

有人认为,“艰苦的经历也是财富”,有的舆论倡导,“对独生子女进行些挫折教育”,这些都不无道理。我和爱人平时工作都很忙,每人每年又总有七、八次到外地出差、开会的任务,有时两人同时出差,女儿一人留在家里,只能请位同学来作伴。这使我们对她的学习关心的得很不够,有时生活上也要女儿自己安排,这反而给她提供了一个自我锻炼的机会。长此以往,女儿在我们离家时,都能井井有条地完成自己的学习日程,我们可检查的,只是结果罢了。去年冬天,我母亲被确认为肝癌晚期,我们照顾老人的时候多了,关照女儿的时间更少了,直接间接地影响到她的学习。在这种情况下,她除了完成学业外,还尽量帮奶奶做些力所能及的事。为让老人上卫生间方便,她不知从哪儿搬来一块非常厚重的城墙砖,作为台阶摆放在厕所门前;老人在病中度过76岁生日,她挤时间折了76个精巧的纸鹤送给奶奶,使奶奶精神上获得安慰。奶奶住院后,她坚持定期与我们一起去探望。本来高考已进入“倒计时,对她要不要去我们有些犹豫。但考虑到尽义务对她思想成长有益,还是答应了。我们想待孩子走上社会,哪有那众人呵护的环境,让你悠然自得地从事自己的事业?现在不经受一些锻炼,不懂得关心别人,即使学习成绩再好,走上社会又有什么用呢?因此我们在要求女儿继续抓好学习和做好学校社会工作的同时,鼓励她去看奶奶,尽家庭、社会的义务。

 

我们认为女儿在社会工作、家庭负担和各种干扰的压力下能坚持搞好学习,才是达到了我们教育的目的。如果一味追求个人的成绩、名次之类而置他人于不顾,甚至不承担学校、老师交办的工作,不关心其他同学的学习,成绩再好,名次再高,也是我们家庭教育的失败。所幸的是女儿更加勤奋刻苦,学习、工作如初,没有让我们失望。

 

我们开展家庭教育的第三个方面,是帮助孩子掌握科学的学习方法,学习要求孩子自立,父母从小学到大学,不论自己是搞什么专业的,也会辅导不起他(她)。如果把知识比作“黄金”、“宝库”,我们不能直接给她,但可以教她“点金术”,给她“金钥匙”,这就是帮她掌握科学的学习方法,养成良好的学习习惯,逐步形成自我开发的能力。

 

小时候女儿问我,这个字怎么写?那道题怎么做?我们很少直接告诉她,总是“逼”她自己想,再不就去查书,避免成为她学习上的“拐棍”,以后甩不掉。习惯了她就不问我们了。大些了写作文,她有时拿到家里来,希望我们帮她改得更好一点。我们一般也只是提出意见,如主题扣得紧不紧,逻辑结构顺不顺,以及文字表达上有没有明显不合适的,然后让她自己动手改。但为了帮她拓展思路,丰富阅历,掌握独特的资料,我们带她参观过不少地方,还支持她参加各种夏令营活动,并精心准备,在家里接待了四批日本洋上研修团的高中生。她见了世面,脑子里东西多了,写作自然就上去了,现已在10余种报纸杂志上发表过文章,有些还获了奖。

 

在学习上我们从不追求分数,也从不搞“物质奖励”。因为我们认为分数、名次只限于掌握知识的一个标志,绝不代表全部。陶校长生前说过“八中注重学生能力的培养,即使将来‘扛大个儿’,也得是好样的。”而“能力”和“分数”之间是不能划等号的。孩子需要掌握的是知识,并且不是死亡硬背的书面上的知识,而是要能够融会贯通、吸收运用。我们要求女儿是课堂上老师讲的必须真正弄懂。小时候她考试前有时感到紧张,思想负担重,担心考不好,我们会批评她。我们讲别担心那个,考什么样就什么样,只要体现真实水平,错了的,不会的,以后弄明白就是了。以后临近考试,我们干脆不让她再学了,彻底放松,早休息。这样她没有任何压力反倒容易正常发挥。多年来她自己确定学习重点,自己支配时间,也确实摸索出一套比较可行的学习方法。如考地理,她把教材上的要点集中标注在一张小小的地图上,既简单明了,又重点突出;对数学,她注重比较不同的题型,使用不同的解题方法,而绝不把大量时间花在对相似习题的反复演算上。平时她特别注意笔记的整理,若有临时任务等耽误了听课,她总是把两三位记得最全的同学笔记借来补上。她在年级和学校多次介绍自己的学习方法,每次重要考试前,也都有许多同学找她或电话咨询,她把这些都当作自己总结方法、查遗补漏的机会。我们赞成她这样做,因为这有助于她能力的增强和整体素质的提高。

 

作为家长,我们信任自己的女儿,只要她说想到了,就不去干涉她的时间安排。如去年全国足球甲A联赛踢得火爆,国安队的胜负牵动着许多北京人的心。周日下午正是学习的黄金时间,电视台偏偏安排球赛。女儿要看,我们也未阻拦,因为相信她会利用晚上把时间补回来,同时转移一下高度紧张的注意力,也未尝没有好处。在学习内容上,我们倾向于尊重女儿自己的选择。如她的志向是报考清华建筑,然而课余时间却报了物理、生物两个奥校,由于上课地点不同,导致每当休息(当时还没有双休日)便骑车奔跑不已,时间上太过紧张。我们劝她放弃生物,但她自己认为以后不搞生化专业,就再也接触不到这方面知识了,既然现在有这个精力,还是多学点好。这样她扎扎实实地完成了生物奥校的全部课程,并在市级比赛中获得了一等奖。

 

为了帮女儿实现学建筑的梦想,我们作了多方面努力,并且不放弃任何一个有助于实现这一目标的机遇。高二暑假时我们和女儿一起分析考清华建筑还有哪些方面应该争取创造条件的。女儿提出,自己在美术方面过去是画工笔的,但搞建筑应有较好的素描功底。我们遂与她在业务美校学习时的黄岚老师联系,到西长安街少年之家插班练习素描。一个假期下来,经黄老师手把手地辅导,她的素描技巧有了长足的进步,后来在清华的现场考核中轻松过关。而黄老师因患不治之症,去年冬天就去世了。我们在缅怀黄老师的同时,也深感这次机遇抓得及时。女儿感慨地说,“黄老师从小教我画画,到我要考大学时,又给了我最关键的帮助”。去年寒假,离高考只剩最后一个学期了,学校组织去巴黎的交流活动,预选名单一行15人中,只女儿一人是高三的学生。这次活动还参加吗?去的话占用半个月时间不说,还要带回一位法国高中生在家里吃住,也是半个月时间,前后几十天将受此影响。但考虑后我们还是接受了学校,特别是带队的张凤兰副校长的意见,为女儿促成了趟巴黎之行。事后证明,女儿学习基础好,总体上影响不大,同时对极具特色的巴黎建筑留下了虽说初步,但却直观的印象,为她今后学习建筑专业提供了有益的帮助。

除在上述“大事”中帮女儿拿主意外,我们还注意在“小事”上启发她的思路,凡事认真对待并采取正确的方法,以取得良好的效果。如女儿被八中保送清华建筑学院后,到学校参加了一场选拔考试。事前接到的通知中,要求孩子要作三分钟自我介绍。我们认为这是清华对考生的第一印象,绝不应忽略,便让女儿认真准备一下。女儿为此构思了一篇长约六、七百字的讲稿,充分反映了自己的特点和愿望。考核中她第二个站起发言,效果良好。而当时多数家长未提醒孩子准备,临场发挥,效果不佳,家长后悔不迭。这类事平时很多,我们影响女儿的,就是在学习、工作,以至生活中如何处理好它,发挥自己的潜能。我们认为这就是方法,掌握了这些方法,就具备了学习上自我开发的能力,具备了适应社会和开展竞争的能力,这比帮孩子具体算道题、做点什么,甚至捉刀代笔要实用得多。当然学校在这方面做得更多,有些工作更细致,我们只是做些辅助性工作而已。

 

我和爱人都在中央国家机关从事法律工作,我们在教育子女的问题上认识是完全一致的,做法上互为补充。我们期望自己的女儿和更多的孩子健康成长,真正成为21世纪和国家所需要的接班人。

 

写于1996